Daniel的旅門窗

對於一個亞熱帶國度的人民而言，每次有雪的回憶都是彌足珍貴的，而雪也總是與旅行劃上等號，只可惜文字與照片都無法精確傳達那種美感，有人說「灑鹽空中差可擬」與「未若柳絮因風起」都同等俗套，但遇到了雪景，我連這層功夫都達不到。

旅途中總有種鄉愁在心中蠢蠢欲動，還有種鄉愁則是在口腹中流竄。

我不懂那是什麼原理，愈是吃不到的，那美味就愈在腦中縈繞。吃其實是很心理層次的人類本能，早就超越了生理層次，我經常這樣覺得。

（續前文）

    走進機場大廳，吵雜的聲音跟剛剛冷清的景象截然不同，我開始特別注意身邊的財物。不過我並沒有走出機場大門，因為我按照J的指示直接找到了乘坐通往市區的Tube。

    進車站前我看到一台提款機，試了一下台灣帶的提款卡，好像可以連線，不過並沒有查詢餘額的功能，我告訴自己應該可以用吧！未來近三個月我還必須靠它過日子呢！銀行行員告訴我只要拿著台灣的金融卡出國，必須辦什麼手續或再記什麼密碼，就可以在有PLUS標誌的自動停款機領取當地貨幣，希望他們沒有騙我，我可不想在國外非法打工。

    在買地鐵車票前，我仔細研究了售票機，這可是我第一次使用，我不想用剛剛換的英鎊，因為售票機有接受信用卡，大家都說國外用信用卡很普遍，看來此話果真不假。今天恰好是是週末，我買了週末日六區的捷運車票，這兩天可以不限次數任意搭乘地鐵，Heathrow機場位於倫敦郊區，在地鐵路線的最邊緣，所以我必須買六區的車票。

    此刻我必須告別親愛的手推車，背上隨身書包，再拖著兩個大行李箱，進地鐵並沒有查票，讓我省了不少麻煩。進了地鐵車廂，我選擇一個較空曠的位置，特別避開其他遊客，尤其是那個人高馬大的非裔人士，雖然我極力擺脫電影或教育給我們的種族偏差，可直覺還是告訴我，遠離所有陌生人才是明哲保身之道。

    週末六點多的清晨，車廂內乘客並不多，到倫敦市區約有近一小時的車程，其實感覺比較像在坐區間火車，而不是地鐵。我一邊要自己小歇一會兒，一邊卻又忙著觀望那些車廂廣告，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新鮮，連行駛路線圖我都看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 旁邊兩位陌生人不知怎的搭起話來，熱烈的話題劃破沈靜的車廂，就連不是完全聽得懂的我，都感染到他們的熱情。如果入境隨俗是旅者全球無阻的通行證，我應該也要學習放下在台灣的冷漠，試著用開放心靈迎接每一個臉孔，即使只是用不輪轉的英語，甚或一個愚蠢的笑容。

    列車駛出平面道路後，我與倫敦有了第一回的接觸，放眼望去，綠意席捲整個視野，除了紅頂白身的屋舍點綴其中。如果這種簡單的鄉村風光就能令我品味再三，那麼未來等著我的萬種風情又該如何消受？

    列車在一個小站停住，冷空氣自門外鑽進車廂，急速竄入身體每個毛孔中，一路從台灣到香港飛倫敦還頻頻拭汗的我，至此已領教到英國初春的氣候，從行李箱翻出高領毛衣，希望我的脂肪及厚重衣物加上耐力，能伴我順利度過從未經歷的冷天氣。

當我開始整理七年前的筆記時，其實已經距離記憶中的英倫很遠很遠了，事實上，這兩年我又因為出差的緣故，去了倫敦兩趟，不過，所有的記憶都無法與第一次踏上英國時的興奮與新鮮相比，那個我自稱為自助旅遊元年的年代，帶著破碎的英文及不可思議的勇氣，走了十個國家，在自己還沒擁有數位相機及NB的年代，帶回滿滿的戰利品，洗了將近五十卷的相片，還有一輩子講不完的故事…..

2001Feb17(Sat)London

    凌晨五點，飛機降落倫敦希斯羅機場，跟預期時間相差不多，我望著窗外，整個英國還沒醒，事實上夜幕籠罩的機場讓人很難辨認，只有機上的廣播一再提醒我們已經踏上了英國的國門。睡眼仍惺忪的我，不急著起身，對於外面的一切我竟然有些卻步，我真不敢想像，這是我期盼多時的旅程的開始啊！

    沿著指標走向出關處，沒有中文的世界我還算習慣，聽著身旁的人講著聽得懂聽不懂的語言，看著身旁白色黑色黃色的人種，我不由得欣喜了起來，沒錯，這就是國外，我到國外成了外國人。

    出關是第一個難關，聽說有人被刁難，讓我心生畏懼。我擔心英國人無法辨識像我這種臉在東方人中叫做老實。填了簡單的表格，把J的電話地址都寫上去，她說這樣會讓我比較容易出關。溝通的還好，我在飛機上有預作準備，不過她聽不懂我說的travel，難道ㄟ跟ㄚ的音真得有那麼多嗎？在我拿出回程機票證明不會非法滯留後，我順利出關了。

    好了，我要去迎接那個厚重的行李了，因為出關花了一些時間，行李早就在那邊不曉得繞了幾圈了，人順利出關，行李也都到齊，緊張的情緒頓時心安不少，打了電話回台灣報平安，聽到老爸的聲音感覺心裡好踏實。看看手錶，我在飛機上就已將時間調成英國時間，不過我還是習慣換算成台灣時間，這時候台灣是下午兩點，我應該正在公司假裝忙碌，或是跟同事討論準備要吃什麼下午茶。

   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，狹窄的座位空間讓我肢體都無法伸展，感覺挺不舒服，在台灣坐高級客運的飛機座位要比真的飛機座位舒服多了。我決定到廁所梳洗一下，這是我第一次使用英國的廁所，當我洗完手想擦手時，卻遍尋不到紙巾，只看到放擦手紙的設備上面蓋著布，我想說可能是衛生紙剛被用完了，後來才知道原來重視環保的英國人以擦手巾代替擦手紙，擦手巾捆成一圈，只要拉一下就會跑出乾淨的部分，然後把前一人用過的部分捲回去，全部用過之後就有人拿去消毒清潔。英國各地的廁所幾乎都用這種擦手巾，不過對於其衛生狀況質疑，自始至終我都未曾使用過。

    英國男生廁所的小便池很少有隔版，經常看到全部打通的那種，偏偏我發現英國人又很重視隱私，似乎不太喜歡跟人「爭長論短」，因此英國人很習慣到隔間廁所去小便，要不就是等到小便池全部淨空時再使用。

    英國人有世界一流的防火觀念，建築法規似乎也很完善，因此每棟建築一定有滅火器，也都會張貼防火宣導，而公共建築的廁所一定會設兩道門，作為防火牆之用，剛開始實在有些不習慣，英國的門材質可能特別好，總是覺得特別厚重，每回上廁所都要連續推開兩道重重的門，有時憋了尿推門感覺格外吃力。

    距離跟J約的時間還久，不過我不想滯留在冷清的出關處，把重達30公斤的行李放上推車，我三步併成兩步走向機場外頭，想呼吸英國真正的空氣，也想體驗一下這兒的冷度。走了一會兒，轉過一個彎忽然看見一間bar，開得還真早，裡面坐了不少人，每雙眼都隔著落地窗盯著旅客看，從他們的眼神可以清楚知道，他們都是來機場接人的，從見到bar的那一刻起，我真正嗅到英國的味道了。

在異國遊走的日子，被迫與熟悉的文化絕緣，只得不斷搜尋足以協助一個旅人淡化陌生感的任何可能，路上擦肩而過的黃種面孔、中國餐廳的招牌、藝品店過度販賣的中國風，都發揮了其超越本能的功能。

到了國外，世界變小了，我群（we group）的範圍變大了，只要看到東方面孔，都有一種親切感，雖然處處被當作日本人不太是滋味，但平心而論，還是要感謝這些消費能力超強的日本觀光客，讓自己在白人國度中不顯得那麼格格不入，甚至備受禮遇。